“弟子沐晚（离阳），拜见师尊。”
“雪初蕊拜见吴长老！”
或许是太过紧张了些，雪初蕊声音高了几度，在这寂静幽深的大殿之中显得格外突兀，虽然她很快便意识到了这一点，但话已出口，岂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只能低着小脑袋不敢直视，埋头做鸵鸟。
见状，一旁的离阳自然是暗自发笑，毕竟他知晓吴千梦面冷心热，甚至还有几分少女思绪，绝不可能因此便降罪于人。
果然，高座上的身影目光垂落，如有实质，却并未看雪初蕊一眼，反倒直挺挺落在离阳身上，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良久才收回视线，漠然发话：“境界虽已稳固，但这是拜你根基扎实所赐，而剑道上即便得了长守道韵，也不见一丝精进。”
“典礼过后，你跟为师去一趟清虚山。”
清虚山？
听到这三个字，离阳心中不免生出些许困惑来，毕竟两宗向来不太对付，吴千梦带自己过去，莫不是想着踢馆？
可以自己现在不过蜕凡三步的低劣修为，纵使有鸿蒙道章加持，也不见得能与动辄半步萃真的内门弟子过上几招，甚至连外门弟子都要谨慎对待，更遑论那些萃真大圣了。
无异于自取其辱。
好在吴千梦看穿了他的念头，不紧不慢道：“你莫要胡思乱想，为师此次前去，是打算面见一位阔别已久的旧友。”
“当然，你若是想长宗门威风，为师也不拦你，只不过届时要是有辱师门，你便自行领罚。”
离阳自是赶忙摇了摇头：“弟子不敢，定当谨守本分。”
他才不会为了那些虚名而以身犯险，别说什么为了宗门，要知道，现在距离入九霄宫也只过了半月而已，要说有感情，自然是有的，但还不至于为之肝脑涂地。
只是，他这般回应却似乎不合吴千梦的心意，当即冷哼一声，虽并未开口说什么，但态度已然明了。
莫不是看他这么怂，觉得有些没出息了？
离阳顿感压力山大，头皮发麻，正琢磨着是不是该说点诸如“弟子定当努力不堕师尊威名”之类的场面话找补一下，却见吴千梦的注意力已然转到了紧张得快要缩成一团的雪初蕊身上。
“近前。”
声音依旧清冷，却不再针对离阳。
雪初蕊吓得一哆嗦，幸亏离阳及时推了她一把，不然若是反应慢了，便失大礼了。
下一秒，一道幽蓝光华自吴千梦指尖逸出，并非凌厉，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柔和，如同月华般笼罩住雪初蕊，她身子先是一僵，随即小脸上露出些许困惑的神情——那光芒非但不冷，反而暖洋洋的，因先天虚弱而时常感到冰寒的四肢百骸都舒坦了许多，连神魂深处那隐隐的滞涩痛楚都被抚平了些。
吴千梦眸光微动，似乎仔细探查了片刻，才收回光华，垂目低眉，像是在思索。
过了片刻，才微微偏头，看向大殿一侧空无一物的角落，语气平淡地吩咐道：“去取‘九窍蕴神莲’莲子一枚，‘万年寒髓’三滴，再以‘三光神水’调和送来。”
那逼仄处的空气微微波动了一下，传来一声极轻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回应：“是。”
离阳微微一愣，这才意识到殿内还有其他活体存在，他之前竟毫无察觉！
（是人，还是傀儡灵宠之类的？）
虽说吴千梦只有他和沐晚两个徒弟，但作为半步纯阳的顶尖强者，身边留有一些侍者仆从也是很正常的事。
不过就在他思索之余，一旁的沐晚悄然传音过来：“师弟，这位是幻姝姐姐，乃是师尊大梦一场点化而来。”
“你今后若是遇见了，可莫要被它吓到，其能映照出人心深处的念想。”
“念想？”
闻言，离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脑海中却不由生出别样的念头，是不是只要自己坚持幻想白毛红眼猫耳娘，这位幻姝姐姐便会自行转变为对应的外相呢？
（若是有机会，倒可以试一试。）
他暂且压下心中所想，连忙拉着还在发懵的雪初蕊再次深深一拜：“多谢师尊！”
吴千梦一点反应也无，似乎这对于她来说随手可为，目光又重新落回离阳身上，带着点审视的意味，冷不丁又开口：“为师那位旧友也收了不少徒弟，其中一唤作庄半夏的年纪与你相仿，但却已然摸到了剑意通玄的门槛。”
“到时候，你与她切磋较量一番，也好知道天外有天。”
庄半夏？居然是她？
离阳脸色稍显古怪，但很快便收敛起来，表情肃然，躬身正声道：“弟子定当勤加修炼，绝不负师尊期望。”
境界虽相差不少，但反正认识，私下商量一番，到时候放点水，不让这老登过于难堪便是，相信庄半夏也愿意配合。
吴千梦似乎这才稍微满意了一点，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不再言语，重新阖上双目，仿佛入定一般，周身气息与整个大殿的幽寒彻底融为一体。
离阳暗暗松了口气，知道这是“谈话”结束的意思，他拉着雪初蕊，悄无声息地退到一旁静候，沐晚上报了一些琐碎事务，便也移步过来。
“师弟，你可要小心。”
沐晚的话语通过传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这位庄师妹据说天赋异禀，即便放在整个清虚山内门之中，也算是佼佼者。”
“你现在修为尚浅，不是她对手，只需尽力即可，毕竟师尊也并非真要你与她分个高下，或许只是想借她之手，磨砺你的剑心。”
“但切记，不能直接认输。”
离阳心中自是不以为然，但表面上还是略一顿首：“多谢师姐提醒，我明白了。”
没过多久，方才那处角落的黑暗再次蠕动，一个通体漆黑、仿佛由最深沉暗影构成的人形悄无声息地浮现，它手中托着一个玉盘，其上放着一枚散发着九彩霞光、生机勃勃的莲子，三滴凝而不散、散发着极致寒意的乳白色液滴，以及一个盛满了氤氲着日月星三色光华的琉璃瓶。
其将玉盘呈至吴千梦座前，便再次无声地融入阴影，消失不见，不过在这一瞬的工夫，离阳已然验证了他刚才心中所想。
（嚯嚯，还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