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马坡的晨雾还带着血腥味。林冲用了半日的时间便赶到时，烧焦的粮车残骸还在路边，黑黢黢的车辙印蜿蜒到坡下的密林，像是一条凝固的血痕。路边三十几具梁军士兵的尸体被整齐摆列，每个人的胸口都插着箭矢，脸上还凝固着临死前的愤怒。
“将军，这是李校尉。”一个幸存的士兵指着最上面的尸体，哽咽道，“他为了护最后两车粮，被箭雨射中……”
林冲蹲下身，轻轻合上李校尉圆睁的双眼。这是个从警卫营刚提拔的年轻人，上个月还跟他请战，说要保护百姓不受欺负。可现在，他的手还死死攥着断裂的枪杆，指缝里嵌满了泥土和血痂。
“搜！给我仔细搜！”林冲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哪怕挖地三尺，也要把张嵩那畜生找出来！”
士兵们分散开来，在密林里展开地毯式搜索。林冲沿着车辙印往前走，忽然在一棵老槐树下停住脚步。树根处有一滩半干了的血迹，旁边散落着半块玉佩——玉佩上刻着个“张”字，边角还沾着些许粮食的粉末。
“果然是他。”林冲捏碎了那半块玉佩，玉屑从指缝漏下，“张晏养的好侄子！拿灾民的救命粮当筹码，他就不怕天打雷劈？”
陈达在旁边发现了一堆篝火的灰烬，里面还残留着几块骨头：“将军您看，他们昨晚就在这歇脚，人数至少有五百！而且看这马蹄印，他们往东南方向去了，好像是……往张家庄的方向。”
张家庄是张晏的老家，在陈州东南的山谷里，四周都是悬崖峭壁，只有一条小路能进去。林冲盯着那片密林的深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张晏这是把我们当傻子耍！明着捐粮，暗地里让侄子劫粮，既掏空了府库，又能让灾民怨恨我们，好一手借刀杀人！”
“那现在怎么办？”陈达急道，“剩下的粮食还在汴梁府库，要不要加派人手护送？”
“加派人手？”林冲冷笑一声，“他们敢劫第一次，就敢劫第二次。张嵩肯定以为我会去护粮，正好中了他的调虎离山计。”他翻身上马，玄铁枪直指东南，“传令下去，龙骑营分为两队——你带一队回汴梁，死守府库，密切监视张晏的动向；我带一队去张家庄，掏了他的老巢！”
“将军！张家庄地势险要，怕是有埋伏！”
“有埋伏又如何？”林冲的声音带着决绝，“李校尉他们的血不能白流，灾民的粮食更不能白白被抢！今日就算踏平张家庄，我也要把粮食夺回来！”
战马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怒火，焦躁地刨着蹄子，长嘶声响彻山谷。林冲一扬马鞭，黑甲骑兵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朝着张家庄的方向疾驰而去。
张家庄的吊桥高高拉起，寨门上的弓箭手严阵以待。林冲勒住马，看着那面在风中摇摆的“张”字大旗，枪尖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张嵩！滚出来受死！”
寨门后传来一阵狂笑，一个独眼汉子探出头来，脸上带着狰狞的疤痕——正是张嵩。他手里把玩着李校尉的佩剑，阴阳怪气道：“哟，这不是林大总督吗？怎么有空来我这小地方做客？是来讨粮的？”
“把劫走的粮食交出来，我饶你不死！”林冲的声音如同寒冰。
“交粮？”张嵩笑得更欢了，“粮食早就分给弟兄们了！有本事你自己进来拿啊！”他猛地挥手，“放箭！”
张家庄的城墙上出现一排排的弓箭手，箭矢如雨点般射来，林冲舞动玄铁枪，枪影如铁壁般挡住箭雨，火星在枪杆上四溅。“冲！”他一声令下，骑兵们举着盾牌冲锋，马蹄声震得山谷嗡嗡作响。
可吊桥实在太窄，一次只能过三两个人，寨门后还滚下巨石，几个冲在前面的士兵躲闪不及，瞬间被砸成肉泥。林冲看着弟兄们一个个倒下，心口像是被巨石压住，闷得喘不过气。
“将军，这样不行！”一个亲卫喊道，“他们在暗处，我们在明处，硬冲就是送死！”
林冲咬着牙，目光扫过周围的山势。张家庄背靠悬崖，左侧是湍急的溪流，右侧是茂密的竹林，唯一的入口就是这道吊桥。他忽然眼睛一亮，指着右侧的竹林：“陈达留下的弟兄说，张家庄西侧那片竹林肯定有密道！”
他翻身下马，对身边的亲卫道：“你们继续佯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我带五十人从竹林绕过去！”
竹林里的藤蔓缠绕着怪石，脚下的落叶深及膝盖。林冲挥枪劈开挡路的荆棘，忽然听到前方传来脚步声。他示意众人蹲下，只见两个提着酒葫芦的庄丁摇摇晃晃地走过，嘴里还哼着小曲：
“劫了梁军粮，庄主发大财，
分给咱弟兄，喝酒又吃肉……”
“听说了吗？那些粮食庄主说要运到北边去，到时候少不了我们的好处。”
“还是庄主和太尉厉害，这一招借刀杀人，让那林冲有苦说不出……”
林冲的手猛地攥紧枪杆，指节泛白。果然是张晏的主意！他等庄丁走远，对身后的士兵打了个手势，众人猫着腰，跟着那两个庄丁的脚印，很快就找到了一处隐蔽的山洞。
山洞里弥漫着粮食的清香，十几个庄丁正围着篝火赌钱，旁边堆着小山似的粮袋。林冲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玄铁枪突然飞出，枪尖精准地刺穿了最靠近洞口的庄丁咽喉。
“动手！”
五十名士兵如猛虎下山，刀光闪过，洞里的庄丁还没反应过来就倒在了血泊中。林冲掀开一个粮袋，里面的小米颗粒饱满——正是从陈州粮队劫走的赈灾粮！
“将军，找到张嵩了！”一个士兵指着山洞深处，只见张嵩被捆在柱子上，嘴里塞着布团，脸上满是惊恐。
“怎么回事？”林冲皱眉。
士兵踹了张嵩一脚：“这小子刚才想跑，被我们逮住了！他说……是张晏让他劫粮的，事成之后就把他送到淮南躲起来，可刚才张晏派人来，说要杀人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