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扎营时，天空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带着一股硫磺和岩石的味道。
众人挤在一个不大的岩洞里避雨，气氛有些沉闷。
梅塔莎看着坐在洞口、望着雨幕出神的洛德，洛德有些怀念自己当年的那些朋友。
侧脸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线条分明。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也不知道五月怎么样了。
她走到洛德身边坐下，距离比平时近了不少。
洛德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确保保持在安全社交距离。
这样可以避免不必要的肢体接触和误会，高效，省心。
毕竟洛德对于女人投怀送抱，一直秉持着我不信，这绝逼是诈骗的想法！
最起码奥利维雅之前是这样的。
梅塔莎没在意他这点小动作，她声音放得很轻，几乎要淹没在雨声里：“洛德，你……
从来没想过停下来吗？找一个地方，或者……一个人，安定下来？”洛德闻言，终于从路径优化计算中抽出一点思绪，他皱了皱眉，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停下来？为什么停下来？
只有不断移动，才能接触到更多任务委托、遗迹线索和资源点。
安定意味着固守，固守意味着资源获取渠道单一化和效率递减，不划算。”
其实洛德并没有说全，自己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旅者，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
“我不是说这个！”梅塔莎有点急了，声音提高了一点，引得洞里其他竖着耳朵偷听的骑士们精神一振！
来了来了！队长要A上去了！
“我是说……”梅塔莎脸颊有些发烫，好在光线暗看不真切，“你就没想过，身边……多一个人？
一个能理解你，支持你，和你相互扶持的人？”
这已经是她这个性格能说出的最直白的话了！
洛德愣住了，彻底从计算状态里退了出来。
他扭过头，非常认真地看着梅塔莎，眼神里充满了纯粹的、毫不作伪的……
困惑。他挠了挠头，那动作配上他平时精明冷静的样子，显得有点傻气。
“多一个人？”他重复了一遍，然后非常实诚地回答，“小队合作模式吗？
那得看职业搭配和收益分成方案。如果是拖后腿的，那纯属负担，影响我行动效率。
说句实话，感觉还是独狼爽。
如果是强力队友，那得提前说好战利品分配原则，亲兄弟明算账，不然容易起纠纷……”
梅塔莎只觉得一股血涌上头，眼前有点发黑。她算是明白了，跟这家伙绕弯子，简直就是给自己找罪受！
她猛地吸了口气，几乎是豁出去了，打断他：“我不是在说队友！
我是说伴侣！像……像国王与王后，骑士与夫人那样！
你难道就从来没想过找一个喜欢的姑娘吗？！”
洞里的骑士们瞬间屏住了呼吸，眼睛瞪得溜圆。
直球！超级直球！队长牛逼！
wc！队长居然直接A上去了！
洛德被梅塔莎这突然提高的音量和过于直白的问题搞得有点懵。
他眨了眨眼，看着梅塔莎那在黑暗中亮得惊人的眼睛，里面似乎燃烧着某种他无法理解的火焰。
喜欢的……姑娘？
这个词像是一把钥匙，轻轻触动了他心底某个被层层加密封锁的区域。
一瞬间，那些被刻意深埋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记忆碎片翻涌上来。
最后的一句：“等我回来，维雅。爱你。”
很简单的画，这也是最后的告别，居然连最清晰的告别都没有啊。
他的表情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松动。
那是一种混合着温柔、怀念、以及巨大决心的复杂情绪，虽然只是一闪而逝，却真实存在过。
梅塔莎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她几乎以为自己终于……终于敲开了一点那坚硬的外壳！
然后，她就看到洛德脸上的那丝柔和迅速褪去，变回那种常见的、带着点计算意味的平静。
他非常认真地看着她，语气诚恳地，甚至带着点“我来给你科普一下”的态度，开口说道：
“喜欢的姑娘？
哦，你说这个啊。嗯……要不要我给你讲讲我的爱人？”
梅塔莎：“？？？”
不是？！啥玩意儿？！爱人？！！
不止梅塔莎，整个岩洞里的骑士们都石化了！仿佛集体被施加了定身术！
他他他……他有爱人了？！！
洛德似乎完全没察觉到周围瞬间降至冰点的气氛和梅塔莎骤然苍白的脸色。
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眼神飘向洞外的雨幕，仿佛在看着很远的地方：
“她叫奥利维雅。是个很厉害的人，嗯……刚认识的时候比我厉害多了。
有点固执，认准的事谁也拉不回来，但是性格对我特别好，而且也很聪明，但是……嗯，总之很好。”
他的描述干巴巴的，缺乏华丽的辞藻，但那种语气里的笃定和……归属感。
却像一把钝刀子，狠狠戳在梅塔莎心上。
“我这次出来跑任务，攒钱，想办法去国都，其实最终都是为了她。”洛德继续说着大实话，虽然有些差距，也就是了。
的确是为了她，不过去国都还是为了想法子跑回自己的宇宙。
“得搞到足够多的资源，才能继续找她。
所以你说的安定下来，目前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效率太低了。”
岩洞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外面哗啦啦的雨声。
梅塔莎感觉自己像个笑话。她之前所有的试探、暗示、甚至是刚才那豁出去的告白，在此刻都显得无比滑稽和尴尬。
人家心里早就有人了，而且听起来地位无比稳固，他所有的行动逻辑都是为了那个人！
巨大的失落和难堪让她几乎坐不住。
她猛地站起身，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挽回一下尊严，却发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最终，她只是僵硬地转过身，走到岩洞最里面，抱膝坐下，把脸埋了进去。
洛德看着她突然离开的背影，再次困惑地挠了挠头。
“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他小声嘀咕，“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啊。而且提前说明情况，避免产生不必要的误会和无效投入，不是挺高效的吗？”
那个老兵骑士实在看不下去了，挪过来一点点，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兄弟……洛德先生……有时候，有些事……
它不能光讲效率……而且，你这话……忒伤人了……”
洛德更疑惑了：“伤人？为什么？
我提供了准确的信息，避免了后续可能产生的合作误解和情感纠纷，这不是对双方都负责任的做法吗？
更何况我也不是没有妻子，我喜欢的人，如果知道我搞外遇的话，会把我剁了的。”
老兵：“……”
得，没法聊了。
这已经不是木头了，这特么是振金做的！
他同情地看了一眼角落里周身散发着低气压的队长，默默缩了回去。
这一夜，就在这种极其诡异的气氛中度过了。
第二天，雨停了。队伍继续沉默地向黑曜石堡垒进发。
梅塔莎一整天都没怎么说话，脸色冷得像黑曜石。
洛德乐得清静，正好专心赶路和做他的规划。
然而，梅塔莎毕竟是梅塔莎，是能在边境巡逻队当队长的女人。
挫折感是有，难堪也有，但还不至于就此一蹶不振。
更何况，这个世界，强大的男性拥有多位伴侣并不罕见，同样，强大的女性也可以。
洛德有爱人怎么了？又没结婚！
就算结婚了……呃，好吧，那确实有点麻烦，但也不是完全没机会不是？
只要锄头挥得好……
她偷偷看着洛德躺在一堆货物上，叼了根草。
那副对周围暧昧气氛完全绝缘、一心只想着赶路和搞钱的专注侧脸，那股不服输的劲头又慢慢冒了上来。
这家伙强是真的强，愣也是真的愣！
但正因为如此，才更有挑战性不是？
而且，他那个“爱人”听起来远在天边，自己近在眼前啊！
机会总是有的！
天降难不成还抵不过青梅不成？
她重整旗鼓，决定改变策略。既然委婉暗示、直接表白都没用，那就用行动！
用关怀！潜移默化！
她就不信了，就算是块黑曜石，捂久了也该有点温度吧？
如果实在不行就辞职，跟着他混！
于是，在接下来的路程里：
洛德清理完又一波“移动经验包”后，梅塔莎会立刻递上干净的布巾让他擦手。
洛德在休息时摆弄他那个魔导派信物水晶时，梅塔莎会状似好奇地询问试图了解他的喜好。
虽然洛德的回答通常是“一种能量导体，介电常数比较特殊”之类的天书。
晚上扎营，她会把烤得最好的肉递给洛德，虽然洛德在大部分情况下，都只会拒绝。
洛德对于这些“额外服务”最初是拒绝的。
“队长，不必麻烦，我自己来效率更高。” “队长，这个问题解释起来很复杂，涉及你不具备的基础物理知识。”
但梅塔莎充分发挥了骑士的坚韧不拔，坚持提供。
久而久之，洛德也就习惯了，毕竟有人帮忙处理杂事，确实能节省他一点点时间。
虽然他总是试图用多干掉几个来袭的野兽或者优化守夜方案来“等价回报”，坚决不占便宜。
他就没想过，这种“回报”在别人眼里看来，简直就是另一种形式的“保护”和“照顾”。
其他骑士们看着他们队长这“润物细无声”的攻势，和洛德那“完全接收不到信号甚至还想给你找零”的反应。
心情已经从最初的同情、看戏，变成了现在的麻木和深深的敬佩。
敬佩队长的毅力！
也敬佩洛德先生的……纯度！
这得是多纯的钢铁才能直成这样啊！
就在这种一个疯狂暗示、一个完全绝缘的诡异状态下，黑曜石堡垒那巨大、狰狞、仿佛用整座黑山雕凿而成的轮廓，终于近在眼前了。
高耸的城墙闪烁着金属和黑曜石特有的冷硬光泽，城墙上巡逻的士兵身影清晰可见。
一股肃杀而沉重的气息扑面而来。
而且围绕着整个堡垒外，还有一层外城，虽然没有什么房屋建筑，但是也车那是一座小型城市了
梅塔莎看着越来越近的堡垒大门，深吸一口气，最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盔甲和头发，驱马来到洛德身边。
“洛德，马上就要到了。”她的声音尽量平静。
“嗯，”洛德抬头看了看那宏伟的堡垒，点了点头，“终于到了。
计算下来比预期得晚了一天啊。
主要是三天前那场雨和两次中等规模兽群袭击造成的。
尾款结算时得把这个时间成本考虑进去。”
其实洛德不太喜欢薅羊毛，但是架不住这羊太大了，能薅啊！
梅塔莎自动过滤了他的后半句，继续努力：“进了堡垒，交接任务需要一点时间。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如果暂时没有落脚的地方，我可以……”
“谢谢，不用。”洛德干脆利落地拒绝，“我拿了报酬，会立刻去魔导会的联络点。
时间紧迫。”
梅塔莎再次噎住。她看着洛德那副“公事公办，别耽误我赚钱”的表情。
所有酝酿好的、关于“带你逛逛堡垒”、“尝尝本地特色美食”、“我家还蛮大的”之类的说辞，全都胎死腹中。
她只能悻悻地闭上嘴，安慰自己：来日方长，他总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的吧？
队伍终于抵达了黑曜石堡垒那巨大而沉重的黑铁大门前。
守门的士兵显然认识梅塔莎和她身后的雷鹰徽记，简单检查后便放行了。
进入堡垒内部，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喧闹的人声、金属的敲击声、牲畜的嘶鸣声瞬间充斥了耳朵。街道两旁是密密麻麻的石屋和帐篷。
各种肤色的居民、士兵、商人、冒险者穿梭其间，空气中混合着食物、香料、牲畜和金属的味道。
看起来这里还不是最重要的地方，因为落得肉眼可见的看到了内部还有一座城，城中城。
洛德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而梅塔莎则指挥着队伍，押送着物资，前往军需处交接。
洛德大概确定了这座城的状态，外面由各种各样的流民或者是商人组成的外城内部的正经城。
以及最内部，真正意义上的内城，真正意义上的堡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