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掌心震动时，叶润正坐在疾驰的高铁上。
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玻璃映出她紧绷的侧脸。
半小时前，她的车在经历大货车相撞，彻底报废，无奈之下，只能改签最近一班高铁，奔赴那个让她心焦如焚的城市。
指尖划过屏幕上跳动的陌生号码，她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医生焦急的声音便裹挟着电流声涌了进来：
“叶小姐，我是市中心医院急诊科的医生……
您现在在哪？
您的朋友苏芷萱情况很严重，我们需要联系她的家属。”
“这是她父亲苏凌川的电话。”
叶润将脸贴在冰凉的车窗上，试图压下声音里的颤抖，指尖却因用力而掐进掌心，
“我正在高铁上往医院赶，所有治疗费用我全权承担，麻烦你们一定要尽全力。”
半小时前，王芙蓉在微信群里发来的语音还带着哭腔：
“怎么办？
那火会不会烧到别的楼？
警察会不会查到我们头上？”
彼时，王飞的出租屋里烟雾尚未散尽，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塑料味。
柳丝丝斜倚在沙发上，指尖捏着块沉甸甸的金块，眯起的眼睛里满是不耐：
“你慌什么？
越心虚越容易被盯上。
明天，别明天了，就今天去公司辞职，拿着钱赶紧离开这座城市，谁能知道是我们干的？”
“就是，”
肖梦瑶把玩着手机，语气轻飘，
“反正现场都烧干净了，苏芷萱那个样子，就算醒了也指认不出我们。”
苏盈盈烦躁地踢开脚边的纸箱，里面散落着几张被熏黑的纸币：
“别磨磨蹭蹭了，辞职报告我都拟好了，现在就发出去，我们今晚就走。”
王飞坐在一旁，怀里搂着柳丝丝，另一只手掂量着一沓崭新的钱币，脸上是掩不住的得意：
“宝贝，还是你聪明，这下我们后半辈子都不愁了。”
柳丝丝娇笑着靠在他肩上，金块在灯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
谁能拒绝这样沉甸甸的诱惑呢？
高铁终于到站，叶润拎着包一路狂奔，赶到星澜汇时，夕阳正沉到楼宇尽头。
警戒线在楼下拉成一道冰冷的屏障，消防车的鸣笛声渐渐远去，留下满地狼藉的水渍和焦痕。
302房间的窗户早已被烧塌，黑色的浓烟从破损的墙体里袅袅冒出，与她记忆中那间整洁的屋子判若两人。
“您好，这里是事故现场，暂时不能进入，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警员拦住了正要往里冲的叶润。
周围的邻居早已围拢过来，看到她出现，立刻七嘴八舌地围了上来：
“叶小姐，你可来了！
我们家的窗户都被302的爆炸震碎了，
家具也被烟熏坏了，这损失得赔啊！”
一直蹲在警戒线外的糯米团子听到熟悉的声音，立刻站起身，小跑到叶润身边，拉了拉她的衣角。
叶润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慌乱——她不能慌，芷萱还在等她，她要是乱了，谁来替芷萱讨回公道？
她转向众人，声音清晰而坚定：
“大家稍安勿躁，所有邻居的损失我都会一一统计，全额赔偿。”
安抚好人群，她转身走向警员，眼神锐利而认真：
“警官，我有重要线索。
302不是意外失火，是有人入室抢劫后谋财害命，而且作案者很可能是苏芷萱的熟人。”
警员接过她递来的线索记录，又看了眼手中的监控录像报告，严肃地点点头：
“请跟我们回警局一趟，详细情况请如实告知。”
医院的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叶润刚做完笔录赶来，就听到抢救室外传来压抑的哭声。
苏凌川背对着走廊站在窗前，鬓角的白发在灯光下格外显眼，双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眼圈通红却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
他是苏芷萱的父亲，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
旁边的中年妇女是苏芷萱的母亲陆瑶，她扶着墙壁，声音哽咽：
“还没醒吗？
医生呢？
求求你们再想想办法……”
叶润走上前，轻轻拍了拍苏凌川的肩膀。
苏凌川转过头，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见，声音沙哑：
“小润，你来了。
你看她……”
抢救室的门被推开，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语气带着几分委婉：
“病人全身大面积烧伤，并且吸入了大量煤气，目前仍处于深度昏迷状态。
我们已经尽力了，接下来只能尝试唤起她的记忆，能不能醒过来，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苏凌川踉跄着走到病床边，看着床上被纱布包裹得只剩眼睛和口鼻的女儿，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伸出手，却又不敢触碰那片焦黑的皮肤，声音哽咽：
“阿萱，你不是每次跟爸爸吵架，都会忍不住哭鼻子吗？
这次怎么不哭了？
你起来骂我两句也好啊……”
旁边的苏语嫣早已泣不成声，用手捂着嘴，肩膀不停抖动。
角落里的陆瑶虽然听不见声音，却能感受到空气中的悲伤。
她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泛红的眼眶里蓄满泪水，嘴里反复念叨着：
“没事的，阿萱会醒的，一定会醒的……”
叶润站在病床边，看着眼前的一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知道，苏芷萱的倒下绝非意外，而那些拿着金块和钱财逃之夭夭的人，绝不会逍遥法外。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病房里的仪器发出单调的“滴滴”声，映着叶润紧绷的侧脸。
医院走廊的阴影里，安全通道的门半掩着，漏出的光在地面投下一道狭长的亮痕。
叶润靠着冰冷的墙壁，指尖划过手机通讯录，拨通了私家侦探的电话，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帮我盯紧王芙蓉、柳丝丝他们五个人，不管用什么办法，必须在最短时间内找到他们的行踪，有消息立刻同步给我。”
挂断电话的瞬间，手机屏幕骤然亮起，“母亲”两个字刺得她眼睫微颤——是谢忠菊。
她深吸一口气，划开接听，听筒里立刻传来谢忠菊带着焦虑与责备的声音：
“叶润！你怎么能说缺席就缺席？
家族会议是你最后一次和润润竞争掌权者的机会，你怎能说放弃就放弃？
你让我这个做母亲的脸往哪放？
又让润润情何以堪！”
“那又如何？”
叶润闭上眼，脑海里瞬间闪过星澜汇302房间的爆炸声，浓烟与火光仿佛还在眼前肆虐，烦躁顺着声音倾泻而出，
“我的事，不用你管。”
话音未落，她直接按下挂断键，将手机狠狠按在掌心，指节泛白。
那些所谓的家族权力、掌权者之争，此刻在她心里轻如鸿毛。
她的脑海中不断闪现着飞机爆炸的场景，时间仿佛凝固在昨日。
那躺在地上毫无生气的苏芷萱，以及自己同样七窍流血倒在地上的画面，令人触目惊心。
现在，病床上苏芷萱被纱布包裹的模样，每一幕都在提醒她：
什么都比不上苏芷萱能平安醒来。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是短信提示音。
叶润掏出来，发件人是“叶润润”——她那位名义上的姐姐，从小就踩着她争夺家族资源。
短信内容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
“妹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家族掌权者的位置，我先收下了。
爷爷听说你为了个外人连会议都要缺席，现在气得发抖呢，你怕是再也回不了叶家核心了。”
叶润扫了一眼，眼神没有丝毫波动，随手按灭屏幕塞回口袋。
她理了理微乱的衣襟，转身朝着病房走去，脚步沉稳，再无半分犹豫。
推开病房门，暖黄的灯光下，苏凌川坐在床边，握着苏芷萱缠满纱布的手，眼底布满红血丝；
苏语嫣蹲在角落，小声地给陆瑶比划着什么，两人脸上都是未干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