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仙源。
今天太阳好，谈一故烧了一盆热水，把包子拉到院子里洗澡。刚把毛毛擦到不滴水，越斐然那扇很久不动的门从里打开了。
谈一故一边拿毯子把包子裹住，一边扭头看越斐然，喜道：“没事儿了？”
“神医啊。”越斐然面无表情地把衣带系好，“你那药汤子是刚烧开的，再不出来我就熟里了。”
这几个月越斐然闭关，只有谈一故偶尔出入其中，那屋子里是个专门泡药浴的浴池，谈一故每七天进去换一次药汤。越斐然药浴疏毒，再运功压制，如今想必又恢复到十分了。
“汤者，荡也！就算不是喝的，那也得够烫！”谈一故高兴坏了，把包子放走，让它自己晒太阳把毛晒干去，洗洗手就起身去给越斐然收拾饭食。
越斐然仰头，跟好久没看着的太阳打个照面，伸手遮了一下，明灿的日光从指缝里满泄下来。
她活动活动筋骨，四下看了看，没见到杜玉书的影，就猜到她已经出谷去了。谈一故把小桌子移到院子里，摆上两碗山药粥和几个清炒小菜，道：“你别嫌院里热，蛇毒阴寒，你这会儿晒晒太阳，比吃药还管用。”
越斐然倒是半个字没说热，坐下来端起碗就吃，谈一故收拾了一番才跟她面对面坐下，道：“杜玉书已经走了好一阵了，你要找她去吗？”
越斐然伸筷子夹菜，“该告诉她的我都告诉她了，不会有问题，过一阵再说吧。”
她既然说没问题，谈一故也就放心了，不然看杜玉书一个小孩儿出去闯荡，她还真是觉得不太安全。
“不过，我这阵子出去坐诊，感觉风声有些紧，咱们这儿也抓紧防备魔教了，虽然消息还没传出来，但想必是苦厄宫或者极乐天又有什么动作。他们四年前找到过这里，会不会再来？”
四年前，浑亦古和同罗裕没能请回越斐然，而极乐天内忧外患的局面已然不堪收拾，无奈之下，他们选了个下下之策：主动跟势力更靠近中原的苦厄宫合作。
这办法从表面上看，是奏效的，极乐天不仅保住了自己原本的徒众势力，还迅速向中原渗透了，地盘已然扩张，眼看就又要有抬头之势。
但这帮人到底什么德性，外人不知道，越斐然这个前教主还能不知道？这主意虽然保住了极乐天一时，但想必八姓的老东西们这会儿都天天晚上急得睡不着觉呢。
人家苦厄宫也不是傻子，更不是善人。两边以前没冲突，只是因为势力离得远，没有太多摩擦，可不代表跟你关系有多好。极乐天说得好听是跟苦厄宫合作，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走投无路了来求助。帮你，凭什么帮你？
你当然要付出一点代价，让他们尝到好处。
极乐天付出的代价，就是失权。虽然天山总舵还在，但总舵对外的控制力已经被苦厄宫大大削弱，如果没个解困的办法，再过上十几二十年的，极乐天还是不是回鹘人的极乐天都不好说。至于复国，那更是做梦。
极乐天就像一个垂危的病人，四年前就该找救命药，找不到，只用一口山参吊住了命，只是依然病得下不了床。四年过去了，再好的老山参也要失去效力了，上哪儿再找一口更有用的仙丹灵药？
如今的局面，只怕不比四年前那分崩离析的危局更好解决。
虽然越斐然早就放出了话去，不会回极乐天，也不允许他们再来打扰，可人如果被逼到了非死不可的境地，做出什么事都是正常的。
越斐然三两口喝完了粥，放下碗，“还有吗，我没饱。”
“有呢，我去给你盛。”
谈一故接过越斐然的空碗，去厨房又给她盛了满满一碗山药粥回来，重新坐下时，她一边把碗递给越斐然，一边道：“你也不用担心，反正我家就是你家，外人想来打扰，还得问问我同不同意呢。”
山药粥熬得很浓，山药几乎化了，还有细细的肉末和翠绿的菜碎。越斐然是真饿了，满满一碗粥很快又见了底。
她放下碗，谈一故以为她要再来一碗，已经伸手准备去拿了。
但越斐然开口，说了一句她没预料到的话。
“与其等着被他们找上门，还不如我主动去找上他们。”
谈一故眨眨眼睛，伸出去的手停在半路，问道：“你要回去做教主了吗？”
越斐然摇摇头，“现在还不好说，光听这些消息不够准确，等真到了地方，我才能知道他们是怎么个局面。杜玉书要办的那件事，只有正道作为她的基底是不够的，魔教那边也必须有她的人。殷红汐指望不上，我不去也没人能去了。”
谈一故明白了，她把手收回来。
越斐然冷笑了一下，道：“我得让这帮人知道，他们惹到我就是惹到鬼了，可没这么好打发。”
要请她回去坐镇？可以。但她回去以后，就由不得他们说了算了。
谈一故问道：“你要我帮你做什么准备吗？”
“有。”
“什么？”
“再给我盛碗粥。”
“……”
骄阳高悬。小满一过，又近端午，天气彻底热了起来，虫豸横生。而金明城乃至于整个武林的骄阳，也即将出现了。
吃了谈一故整整一锅山药粥以后，越斐然也离开了这个短暂停留的世外桃源，谈一故得独自抚养包子这只大肥猫了。送走越斐然后，她拍一下包子的脑袋，“嗳，今年端午就只有咱俩一起过了，你是想吃猪肉馅的粽子还是蛋黄馅的粽子？”
“我要吃猪肉蛋黄馅的粽子。”杜玉书对风波城主府的后厨如是说道，脸上还有几分面对食物才会有的兴奋，“蛋黄要流油的咸鸭蛋黄，猪肉要五花三层的猪肉，腊肉的也可以包几个，甜的就做金丝蜜枣，豆沙的也做点儿，还有纯白米粽，煮熟放凉以后淋蜂蜜蘸绵白糖，我也爱吃！”
后厨满口答应，让杜玉书只管等着吃。
或许每个人心里，粽子都有高下之分，但今年谁让杜玉书治好了慕容琅的腿呢？她在这城主府里，可是响当当头一号的贵客。她想吃什么，后厨就做什么，没人会说半句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