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5月5日的津南，天刚蒙蒙亮就飘起了小雨。细密的雨丝打在医院病房的窗户上，汇成细细的水流往下淌，把窗外的梧桐树叶子洗得发亮。林阳是被雨滴敲玻璃的声音弄醒的，睁开眼时，天边才泛着一点淡淡的鱼肚白，病房里还没亮透，只有走廊里的夜灯透过门缝，映出一道微弱的光。
他侧过头看向身边的晓雯，她侧身躺着，背对着他，肩膀却在微微发抖。林阳心里咯噔一下，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晓雯，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晓雯慢慢转过身，脸色苍白得吓人，额头上满是冷汗，原本柔和的眉头拧成了一团，表情有些狰狞。她大口喘着气，胸口随着呼吸起伏，一只手紧紧抓着身下的床单，指节都泛了白。“林阳……我有点不对劲……”她的声音很轻，还带着颤音，“我想拉屎，但是……但是肚子特别疼，比闹肚子还疼。”
林阳一下子坐了起来，心脏“咚咚”地跳得飞快。他之前听二表姐说过，生孩子前可能会有想排便的感觉，但晓雯这副痛苦的样子，根本不是正常拉屎的状态——她的嘴唇都在发抖，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枕头上。“你别乱动，我去叫医生！”林阳顾不上穿外套，光着脚就往病房外跑。
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护士站亮着灯。林阳跑到护士站，里面坐着一个年轻的护士，正在写记录。“护士！护士！我媳妇不舒服，你快看看！”他的声音有点急，带着颤音。护士赶紧放下笔，拿起听诊器和手电筒：“别慌，带我去看看。”
两人快步回到病房，晓雯已经疼得说不出话，只能咬着牙哼唧。护士先摸了摸她的宫缩，又用手检查了一下宫口，脸色严肃起来：“已经开了两指骨缝了，得赶紧叫产科医生过来，准备进待产室。”她说着，拿起病房里的电话，拨通了产科医生的分机。
没几分钟，之前给晓雯看诊的李主任就来了。她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病历本，走进来就直奔床边：“晓雯，别紧张，深呼吸。”她一边检查宫口，一边跟林阳说：“已经开了三指了，宫缩规律，慢慢就能生了，先推去待产室观察。”
晓雯听到“能生了”三个字，突然抓住林阳的手，疼得“啊”了一声，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林阳……快……快点去把我妈接过来……我想让她在这儿……”她的手抓得很紧，林阳能感觉到她的指尖在发抖。
“好嘞！你放心，我马上就去！”林阳赶紧点头，又转头对刚赶过来的妈妈说，“妈，你在这儿陪着晓雯，我去接我岳母，顺便给你和我爸打个电话，让你们过来。”林阳妈妈赶紧应声：“你快去吧，路上慢点，注意安全，这里有我呢。”
晓雯看着林阳，想再说点什么，却被一阵宫缩疼得说不出话，只能轻轻“嗯”了一声。那声“嗯”很轻，没什么力气，跟刚才还强装的淡定完全不一样——林阳知道，她是真的紧张了。他伸手帮晓雯擦了擦额头的汗：“别害怕，我很快就回来，你听医生的话。”说完，他抓起外套和车钥匙，快步跑出了病房。
外面的雨还在下，比早上大了点，打在脸上凉凉的。林阳跑到停车场，打开车门就钻了进去，手忙脚乱地发动车子。他看了一眼时间，才早上六点半，岳母家在大港的老小区，离津南医院有四十多公里，加上雨天路滑，来回差不多要两小时。他握紧方向盘，脚轻轻踩下油门，车子缓缓驶出停车场，汇入清晨的车流。
雨刷器来回摆动，发出“唰唰”的声音，模糊了前方的视线。林阳不敢开太快，却又忍不住想快点到——他心里像揣了只兔子，一会儿担心晓雯的情况，一会儿又怕路上出意外。刚上津晋高速，手机就响了，是岳母打来的。
“林阳，是不是晓雯要生了？”岳母的声音很着急，带着点颤音。林阳赶紧把手机放在耳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妈，您别着急，晓雯刚开始开骨缝，医生说挺顺利的，我现在去接您，您在家等着就行，别出门。”
“顺利就好，顺利就好……”岳母在电话那头松了口气，又追问，“晓雯现在还疼吗？用不用我提前准备点什么？”林阳一边看着路况，一边说：“不用准备，待产包都在医院呢，您就穿件厚点的衣服，外面下雨，别着凉。”他嘴上说着“顺利”，心里却没底——走之前晓雯那副痛苦的样子，总在他脑子里晃。
一路上，岳母又打了两个电话，每次都问晓雯的情况，林阳都用“放心，没事，晓雯挺好”应付过去。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慌，来回这将近两小时，他根本不知道医院里的情况，晓雯的骨缝开得怎么样了？疼得厉害不厉害？有没有人陪着她？这些问题像小锤子一样，敲得他心发慌。
车子下了高速，拐进岳母家所在的老小区时，雨小了点。林阳停好车，快步跑上楼，岳母已经背着包在门口等着了，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手里还拎着一个布袋子——里面装着晓雯小时候穿的小衣服，说是给宝宝留个念想。“走吧，咱们赶紧去医院。”岳母拉着林阳的胳膊，脚步匆匆。
回去的路上，岳母坐在副驾，眼睛一直盯着窗外，时不时问一句：“还有多久到医院啊？晓雯会不会已经生了？”林阳握着方向盘，说：“快了，再有二十分钟就到了，应该没那么快，刚开三指呢。”话虽这么说，他还是悄悄加快了点车速，尽量保持平稳，不让岳母担心。
回到津南医院时，已经快中午十一点了。雨基本停了，天空还是阴沉沉的。林阳扶着岳母快步走进门诊楼，直奔三楼妇产科。刚走到病房门口，就看见妈妈和二表姐站在走廊里，脸色都有点严肃。
“妈，晓雯呢？”林阳心里一紧，赶紧问。林阳妈妈走过来，握住岳母的手，又转头看向林阳，声音有点轻：“晓雯已经进手术室了，半小时前进去的，是剖腹产。”
“剖腹产？”林阳愣住了，“她不是想自己生吗？怎么突然剖腹产了？”二表姐走过来，手里拿着晓雯的手机，无奈地笑了笑：“你先别着急，听我跟你说。早上你走了之后，晓雯的宫缩就变慢了，一上午才开了三指。李主任说她有妊娠高血压，自己生风险太大，容易大出血，劝她剖腹产，她一开始还坚持，后来主任没办法，硬给推进去的。”
林阳这才想起手机，赶紧从口袋里掏出来——屏幕上有一条未读短信，是晓雯早上八点多发的，内容很简单：“林阳，我可能要剖腹产了，别担心，等你回来。”他心里一阵发酸，走的时候太急，一路开车都没看手机，根本没看到这条短信。他赶紧回复：“安，我已经到医院了，在外面等你。”
二表姐看到他回复的短信，笑着摇了摇头：“你们俩啊，真是心有灵犀。晓雯进手术室前还跟我念叨，说你肯定在路上了，让我帮她拿着手机，等你回来给你报平安。”她把晓雯的手机递给林阳，“你拿着吧，等她出来了再给她。”
岳母站在一旁，眼圈有点红，拉着林阳妈妈的手说：“辛苦你了，一直陪着晓雯。这孩子，就是太倔了，非要自己生，这下遭罪了。”林阳妈妈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没事，现在医学发达，剖腹产很安全，你别担心，咱们就在这儿等着，很快就能见到孩子了。”
林阳走到手术室门口，看着门上亮着的“手术中”红灯，心里既紧张又期待。他想起昨天晚上，晓雯还跟他说，想自己生，说这样对宝宝好，还说等宝宝出生了，要给他起个小名叫“小雨”，因为这几天下雨，特别有纪念意义。没想到今天真的下雨了，晓雯却没能如愿自己生。
“林阳，过来坐会儿吧，别总站着。”二表姐搬来一把椅子，放在他身边，“李主任刚才跟我说，晓雯的情况很稳定，手术应该很快就结束了。你别太紧张，马上就要当爹了，得稳住。”林阳点点头，坐下后却还是忍不住盯着手术室的门，手里紧紧攥着晓雯的手机——手机壳是晓雯怀孕前买的，上面印着一只可爱的小熊，现在还能闻到淡淡的香味。
走廊里时不时有人走过，有刚生完孩子被推出来的，家属围着欢呼；也有等着做手术的孕妇，脸色紧张。林阳看着这一切，心里更慌了，他站起来来回踱步，一会儿走到窗户边看看外面，一会儿又回到手术室门口，耳朵竖得高高的，生怕错过医生出来的声音。
林阳爸爸也赶来了，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里面装着刚煮好的鸡汤：“我听你妈说晓雯进手术室了，就赶紧煮了点鸡汤，等她出来了能喝点补补。”他把保温桶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拍了拍林阳的肩膀：“别担心，晓雯身体好，手术肯定没问题。咱们男人得稳住，别让她们女人担心。”
林阳“嗯”了一声，眼睛还是没离开手术室的门。他想起第一次见到晓雯的时候，她还是医院里的护士，穿着白大褂，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后来他们结婚，买了那辆白色的现代车，一起在大港打拼，再到现在，马上就要有自己的孩子了。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他们已经一起走过了这么多年。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手术室的红灯终于灭了。林阳一下子站起来，心脏“咚咚”地跳得飞快，岳母和林阳爸妈也赶紧围了过来。很快，手术室的门开了，李主任走了出来，摘下口罩，笑着说：“手术很成功，比预产期提前了几天，不过母女平安！宝宝很健康，5斤4两。”
“母女平安！”林阳一下子松了口气，眼泪差点掉下来。他快步走到医生身边，着急地问：“晓雯怎么样了？她还好吗？”李主任拍了拍他的肩膀：“晓雯没事，就是有点累，一会儿就能推出来了。你这个当爹的，可得好好照顾她们娘俩。”
又过了几分钟，护士推着手术床走了出来，晓雯躺在上面，脸色还有点苍白，但眼睛是睁开的，看到林阳，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林阳……”她的声音很轻，有点虚弱。林阳赶紧走过去，握住她的手：“我在呢，晓雯，辛苦你了。咱们有女儿了，很健康。”
晓雯点点头，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我还以为……我见不到你们了……”林阳赶紧帮她擦眼泪，笑着说：“傻姑娘，说什么呢，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以后咱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
岳母走过来，看着晓雯，眼圈红红的：“孩子，辛苦你了，以后妈帮你带孩子，你好好歇着。”林阳妈妈也说：“是啊，你放心，家里的事有我们呢，你就安心养身体。”
护士把晓雯推回病房，又把宝宝抱了过来——小家伙裹在粉色的襁褓里，眼睛闭着，小嘴巴时不时动一下，看起来特别可爱。林阳小心翼翼地抱过宝宝，心里软软的，这是他和晓雯的孩子，是他们爱情的结晶。他低头看着宝宝，轻声说：“小雨，欢迎你来到这个世界。”
晓雯靠在病床上，看着林阳抱着宝宝的样子，嘴角露出了幸福的微笑。窗外的雨已经停了，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洒在病房里，暖暖的。林阳知道，从今天起，他的人生有了新的角色——父亲。以后的日子，他要保护好晓雯和宝宝，给她们一个幸福的家。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宝宝偶尔发出的哼唧声。林阳妈妈和岳母在旁边收拾东西，二表姐走过来，笑着说：“这下好了，咱们家又添了个小公主，以后热闹了。”林阳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充满了幸福感。他知道，虽然之前经历了很多波折，但现在，所有的等待和担心都值得了。因为爱，因为家人的陪伴，他们终于迎来了这个小小的生命，迎来了属于他们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