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馆子太贵，这点钱也就点个肉菜。这样，你去通知其他人下午两上班，我回去让淑云做好饭送过来。”
王兴国无奈，只能点头答应。
“你把钱拿上。”
“留着吧，你一个堂堂的副厂长，兜里不留点钱怎么行？”
赵秉璋没有接王兴国的钱。
给找资料的两人打了招呼说回去一趟，一会儿给两人送午饭，就骑着停在技术楼下的老旧自行车回家去了。
“唉～这狗日的日子！”
看着赵秉璋骑车离开，王兴国狠狠地把燃完的烟头丢到地上。
踩烟头，大脚拇指再次钻出来。
不由骂了一句。
“淑云，淑云……”
刚到家门口，从自行车上跳下的赵秉璋一边推着车进院子，一边对着院子里喊道。
他爱人魏淑云也是619厂职工，前几年退休了。
由于魏淑云喜欢养花，夫妻俩当初放弃厂里分给干部的楼房，选择了生活区边缘的小院子。
“这么早回来了？我还没做饭呢。”
正在家里糊火柴盒的魏淑云迎了出来。
“拿点钱，我去买点肉跟菜，中午有客人。”
赵秉璋一边停自行车一边说。
魏淑云脸上顿时浮现出为难之色。
“怎么？”
“早上张厂长爱人来借钱，家里的28块全给她了……”
家里实在没钱。
“你等下，我去借点……”
见赵秉璋愣神，魏淑云急忙说道。
厂里一年多没发工资，退休人员也领不到工资。
家里就靠着赵秉璋修鞋的收入生活。
“你先把饭煮上，煮干饭，我去李志贤家借点……”
“去李志贤家借？还是别了，他爱人那态度……你好歹是个总工，还是我去吧……”
魏淑云不愿让丈夫去借钱。
丈夫是男人。
更是619厂的总工！
摆修鞋摊，都已经足够掉面子了。
“李志贤爱人虽然泼辣，总是得给我这总工一点面子……这次厂里来了能人，能拯救厂子！”
说完，赵秉璋就向外面走去。
都沦落到修鞋为生了，哪里还会为了面子不愿意去借钱？
刘威铭是真的能解决厂里的困境。
为了厂子生存，自己这个总工低头借钱。
不丢人！
“赵总，您这来得可不巧……早上张厂长爱人说张厂长他们在首都已经断了粮，现在都是在外面打地铺，就着自来水啃馒头，家里的钱都借给她了……”
面对上门借钱的赵秉璋，在给最小的孩子喂白米粥的李志贤媳妇儿苦着脸回答，“开始还以为嫁了个吃商品粮的，能进城享福，安生日子没过几天，现在连饭都吃不起……”
知道李志贤媳妇儿在抱怨厂里的情况。
赵秉璋能怎么样？
“那行，我再去别家问问。”
不想听李志贤媳妇儿抱怨的赵秉璋准备离开。
“赵总，家里来客人了？”
李志贤爱人叫住了赵秉璋。
“为了解决厂里的问题，上面从国防科大分了一个研究生过来，厂里食堂早就没开火……”
赵秉璋解释着。
他还是希望家属们也能看到厂子的希望。
“大学生？”
“研究生！比大学生更厉害。”
“这么说来，上面没有放弃咱们厂？”
说完，就准备去下一家借钱。
“赵总，你等等！”
李志贤爱人放下装着白粥的碗，转身进了房间。
很快，她就一手端着一个装着一块豆腐的洋瓷碗，另外一只手拿着四个鸡蛋。
赵秉璋一脸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有钱的都借给张厂长家了……家里就这点东西……好歹，我家那位也是个大学生，卖茶叶蛋也不是个事儿！”
听到这话，赵秉璋突然觉得眼睛如同进了沙子。
急忙接过东西就走。
但凡有办法，谁愿意？
······
“只要修改了设计，重新生产锑化铟导引头，连风洞实验都不需要重新做……发动机需要修改设计，否则无法支持能量密度更高的固体燃料燃烧……”
借钱买了肉跟菜，用网兜提着两个饭盒到技术室外，就听到刘威铭的话。
“可目前我们没有资金进行样弹生产跟测试啊。”
619厂的账上，不仅一分钱都没有，还欠着不少外账呢！
“先吃饭吧～”
听到李志贤说厂里的窘境，急忙走了进去。
“咕～噜噜～”
恰在此时，刘威铭肚子里响起空腹的咕噜声。
下了火车就急着来报道，早饭也没吃。
早就饿得不行了。
“这么晚了啊！我得回去看看孩子……”
看到赵秉璋手里的饭盒，李志贤找个借口开溜。
赵秉璋没有阻拦。
就一块豆腐，四个鸡蛋。
他用身上的钱买了半斤肉，跟从李志贤家借来的豆腐烧，还给炒了个鸡蛋。
刘威铭接过铝饭盒，打开盖子，诱人地直往鼻腔里扑。
菜很简单。
算不上丰盛，却也是这年头难得的好东西。
豆腐烧肉。
炒鸡蛋！
“赵总……”
见只有一盒菜跟一盒米饭，刘威铭愣了一下。
只给自己一个人带饭？
“赶紧吃，我在家吃过了。志贤同志家里孩子小，得回去看看。我先把你之前的方案再看看。”
不等刘威铭说什么，赵秉璋就去看桌上已经摊开的图纸。
“唉~”
刘威铭默默地叹了口气，本想拒绝。
厂里食堂没开火，他身上那点学校发放的补贴，出去下馆子根本就支撑不了几天。
“赵总，如果要说服上级，最好是先把样弹搞出来。”
刘威铭一边吃饭，一边开口。
从76年开始，大量尖端军工项目下马，很多单位为了项目跟经费，都在往各自上级主管单位跑。
即使背着铺盖卷儿去要钱，也很难要到。
一切都为经济基础建设让路不说，国家也没钱。
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筹集经费。
“厂里没钱！方案搞出来后，我们得去一趟首都……”
连去首都的车费都没有呢！
赵秉璋心中补充了一句。
“之前我跟李主任沟通过，厂里还有大量原材料，如果我们能把这些材料利用起来，设计出市场需求大的产品，应该能筹集到制造样品的经费。”
一边吃，刘威铭一边说。
厂里穷到了这样的程度，光是指望从上级要经费，可能也不够。
上级给了经费，即使搞出来，空军的采购量也不会太大。
那点数量，根本无法让现在的619厂恢复过来。
“要政策？你的意思是把这空空导弹卖出去？”
听完刘威铭的话，赵秉璋愣了。
最先进的武器，自己的部队都没用啊。
“首先得生存下来！即使更换了导引头，也只能加大pL-4的探测距离跟空中灵活性……射程不会增加太多。去年咱们就完成了对约旦的歼-7交付，却没有配套的空空导弹……”
刘威铭咬牙说道。
还好，两伊战争还要打几年。
如果操作得好，完全可以借着机会给卖往中东的歼-7配套空空导弹。
只有如此，才能获得更多的订单。
“仅仅靠着空军的订单，是无法改变619厂的现状。”
刘威铭吃完了饭盒里的饭菜，走到一边，提起藤条外壳的暖水壶，往饭盒里倒了开水，接连把两个饭盒涮了两次，把沾着油珠的水都喝进了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