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么？”
木招摇在苍耳耳边呢喃。
苍耳捧着木招摇的脸，主动将额头靠上了他。
神识狐狸见到木招摇很是欢快，雀跃地蹦跶到他怀里。
木招摇抱住迎面扑过来的狐狸，捧着脸看了又看。
眼珠变了颜色。
左眼红，右边蓝。
就和他眼前的精元一模一样。
这是九婴的精元。
灵海比之历劫前，盈阔了不少，可灵流中那一抹红色，令他隐隐不安。神识探入海底，循着红色灵流逆流而上。
他亲手上的封印竟然有了一丝松动。
九婴竟然会为了保护小枕头的命，不惜受心锁反噬也要破开这封印么？
她到底想做什么？
木招摇神识裹挟住小狐狸，两股神识慢慢融合成一股，围绕着精元不停地旋转。
满满都是九婴的气息，竟强过了小枕头。
木招摇为神识狐狸疗伤后，神识一点点抽离。
他看小枕头已经睡熟，为她盖好了天蚕丝被。
“怎么了？”老九察觉出不对来。
每回神识融合，三棍子都是屁颠屁颠的。
何时这般愁眉苦脸？
“她的水火精元没了。”
“没了？”
木招摇想了想，又摇头：“她体内的精元是九婴的。那老妖怪竟然修出了自己的精元。老九…恐怕…”
老九见他这般扭捏，不耐烦起来：“能不能把话说完？”
“小枕头被夺舍了。”
老九猛地站起时，差点把椅子都给碰翻，木招摇出手接住。
木招摇深深看了眼睡熟的人，对无声无息隐没在房里的青崖吩咐：“照顾好她，她若是醒了，立刻叫我。但我提醒你，你若是碰她，就会触发禁制咒。比你那妖环，痛苦百倍。”
青崖点头，在木招摇和老九离开之际，默默坐到了床边。
等两人的气息彻底消失，他才悄悄抬眸看向床上躺着的苍耳。
听着她均匀的呼吸，他的眼神才小心翼翼地泄露几分眷恋和不安来。
夺舍？？
什么意思？？
这具身体里的人，不是苍耳么？？
老九终于沉不住气：“她明明睡得好好的。被夺舍是什么意思？你是在告诉我，里面躺着的那个…不是我的丫头？”
木招摇沉吟一声：“小枕头主动把身体…献祭给了九婴。可是…神识狐狸并没有被吞噬。小枕头的意识还在，甚至目前来看，比九婴更强大一些。
我捉不到九婴的神识藏在哪里，也猜不到她到底想做什么。心锁…对她没用了。”
老九捏起木招摇的领口：“你说的，有了这把心锁，就再也不用担心她夺舍了。”
木招摇闭眼认命。
他知道这一拳是逃不过的，他也需要老九这一拳，让他的自责有处安放。
是他太过自负，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数。
一切，都是他的错。
要是小枕头真的被夺舍，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她竟然恨到…愿意主动献祭自己。明明，她有九婴的九条命。”木招摇绝望道。一想到小枕头宁愿献祭自己，也要亲手报仇……他就心疼得难以自己。
老九捏着木招摇衣领的手一点点松开，木招摇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告诉我最坏的情况。”他颓然道。
“只要九婴想，她的神识随时可以吞噬小枕头。我只是猜不透，她为什么没有。是不想…还是不能。”
“那能怎么办？”老九又问。
木招摇的桃花眼一点点冷静下来，想了半日，他眼神晦暗：“我不知道。我留下了一抹神识，要是九婴想吞噬，最起码我能先知道。除了小枕头的身体，九婴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哪怕是要我木招摇的命。”
老九的手拍了拍木招摇的肩膀：“那就静观其变。毕竟都广之琴时，她就有机会夺舍，可现在第二次了，她还是没有。那她最想要的，就一定不会是丫头的身体。”
等老九又踱步回了房间，木招摇才慢慢回过神来。
老九说得对。
九婴一定有更想要的。
只要不是小枕头的身体，他什么都可以给。
老九进屋，恰巧捕捉到青崖未来得及藏起的那抹缱绻眼神。
他讥诮道：“出来。”
青崖起身，默默跟在老九身后，不知走了多久，才看他站定在一处崖边。
老九忽然单手隔空对上青崖脖子上的烙印，五指一张。
“我松了你的禁制，你可以还手。”话音未落，他冲着青崖的丹田就是一拳。
直打得他跪在地上，疯狂呕吐。
青崖吐完，强撑着站起身，一双眼阴晴不定地看向老九。
“如果你不还手，会被我打死。”老九出手，又是一拳。
拳拳到肉，一点都没放水。
青崖只捏着拳头，强忍。
“现在…能告诉我，她，还是她么？”
青崖看老九似乎打得脱力，才捂着丹田追问。
老九冷呵一声，抬手重又为他设好禁制。
“你不还手，是希望我能给你一个答案？她因为你丢了一双眼睛，甚至…献祭了自己的肉身。你却在我这里求一个狗屁答案。不觉得可笑么？如果她的神识就此消散，大千三千世界，哪怕你留了一丝残魂，我都会灭杀到底。”
青崖苦笑：“如果可以，能现在就杀了我么？魂飞魄散也好，灰飞烟灭也无所谓。”
“你以为木招摇留下你的命是对你心生怜悯么？？别天真了。丫头为你受的罪，你该一样一样偿还！”
青崖的心，坠入无底深渊。
这样绝望的日子，他真的只能一天一天过下去么？？
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随时可能被夺舍…
看着心爱的人和其他男人耳鬓厮磨。
看着他的子民对着敌国国君山呼万岁？！
而他，除了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他什么都做不了。
这种无力感吞噬了他生存的欲念。
何苦活着。
他如条丧家之犬般隐入暗夜…又亲眼看到木招摇睡到苍耳的床榻上，把她往怀里搂了搂。
拳头紧了好久，才一点点松开。
青崖，你不是大越皇子，你没有吃醋的资格。
你是奴隶，奴隶，奴隶。
她已经不属于你了，大越也不属于你了。
你只是一个奴隶，一个微不足道的奴隶。
一个不能活，也无法去死的奴隶。
青崖如鹰的眼神终于一点一点晦暗下去。
明知不该，可他的眼神仍贪恋在苍耳身上，舍不得离去。
他眼神空洞地看着木招摇撑着胳膊，贪恋地看着身边熟睡的人。
那一抹再也不属于他的身影。
曾经，他也曾这样拥着她，那时的温暖，仍残留在他心里。
可他不敢去回忆。
半晌，他忽然看见木招摇倾身而下，宠溺地亲在苍耳的耳后。
一整晚，木招摇的眼睛片刻不离地黏着苍耳，直到天亮，才恋恋不舍的起身。
坐到窗边，拿出个刺绣的绷架，细心绣着什么。
青崖看了一眼，认出是一朵桂花。
原来那个玉佩…也不是苍耳的。
他竟然把木招摇的玉佩，当成是她的，藏了那么久。
真蠢啊，青崖白鹿。
他终于受不住得，闭起眼睛自嘲地笑。
苍耳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老九和木招摇，还有隐在暗中的青崖，也整整守了一天一夜。
没了眼睛，苍耳就没了时间。
她想睡就那么一直睡着。
直到肚子咕噜噜叫了好几声，把她自己给吵醒了。
她猛地坐起身时，发现自己的手竟然被牵着。
悬起的心忽然定了下来。
“小枕头？”木招摇试探地问。
老九的狐狸眼也一错不错地盯着。
谁也不知道，醒过来的究竟是谁。
“天亮了？”苍耳问。
“嗯。天亮了。”木招摇望着外面重又升起来的月亮。
苍耳摸了摸肚子：“难怪我饿了。木招摇，我想吃你做的菜了。”
木招摇和老九一个大喘气。
是小枕头。
“好，那让老九陪你，我去给你做饭。”
青崖没想到木招摇这样的人，竟然亲自跑去了厨房。
没多久功夫，端来了四个菜一碗饭。
木招摇夹起一口菜，喂进苍耳的嘴里。
苍耳甜甜的笑。
却从木招摇手里拿过了筷子。
“我想自己吃。”
筷子往前探出去，落筷在桌上前，木招摇小心翼翼把菜碟子移了过去。
苍耳夹到第一筷，心定了定，偷偷摸摸荡漾起微笑。
她把筷子往右探了探，老九又偷偷把菜碟子挪了挪。
一餐饭，吃得两个人手忙脚乱。
“看，我可以的。”苍耳嘴上还粘着饭粒。
木招摇从袖子里拿出巾帕，老九已经捏起饭粒塞进了自己嘴里。
“郎哥哥呢?”苍耳问。
她回来那么久，换做平时，他肯定第一个摘了瓜果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