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典籍又怎样，这世道，知识本就是稀缺资源，谁都不愿共享，又怎会为皇室贡献私藏？”刘忻冷笑。
王卓君有些理解又有些不太理解，她拉着母妃的手，有些烦闷地说道：“这既然是我的错，那我又该如何让他们把书还回来呢？”
刘忻沉吟片刻，垂眸看向自家五岁的女儿，摸了摸她额头的薄汗，有些心疼她小小年纪就要见识到成年人权力场中的争斗。
“其实，你从未想过中央书局本就与石渠阁的部分权力重合吗？”
听了刘忻的话，王卓君像是被一语惊醒梦中人般恍然大悟。
她松开了刘忻的手：“那我？”
刘忻看着这么快就理清头绪的王卓君，温柔地笑道：“哎呀，这么快就有主意了？真是个聪明的宝宝。”
王卓君涨红了脸：“母妃，我都五岁了，不能叫宝宝了。把这个称呼留给弟弟吧！”
看着她红的像苹果一样的小脸，刘忻噗嗤一下笑出了声：“真可爱，我的孩子，星星会保佑你的。”
王卓君欣然接受刘忻的祝福：“多谢阿母。”
王卓君信心百倍地回到这几日住的宫殿，在书房里写了一下午，总算写出了一条新提案。
这个年代没有几个人能拒绝青史留名的诱惑，而修书无疑是一项重要工程，将这件事交给石渠阁，来换取中央书局对所有藏书的查阅印刷权，正合适。
王卓君写提案的格式跟现代打实验报告的格式差不多，条例清晰，表格数据清楚，甚至对里面人员安排都稍有提及。
但最大的问题是，自从有了纸，她书写就飘了，开始用上了上辈子从右到左的书写习惯。
所以王卓君将这个初稿交给柳贤人看的时候，她读起来有些吃力。
好半天后，才赞道：“公主果然聪慧，这个提案不错，只是这个书写格式还是需要再行更改。不过这个格子，公主是跟陛下学的吧，陛下前些年就宣布所有账簿皆用竹简分格记录。”
王卓君还是有些忐忑：“这提案真的能打动石渠阁的那些前朝宗室吗？”
柳贤人安抚道：“自然，公主既然都准备好了，不妨就将这份提案带给刘国师过目？”
于是，怀里揣着两张纸的王卓君，次日守在了正殿门口，等着官员下朝。
等好不容易见到刘歆，王卓君眸光一亮，慌忙追了过去，远远地就喊道。
“外祖，等等我！”稚嫩地童音根本无法跟散朝后众人的议论声相比较。
远处的刘歆也根本无法听到王卓君的呼喊。
万幸的是王卓君身体非常健壮，且动作灵活，因而很快就追上了刘歆。
她用力拉住了刘歆的衣袖。
感受到袖摆上的阻力，刘歆转过头，看到这才注意到。下面的小不点儿。
见到是自家外孙女，刘歆蹲下身问道：“有什么事吗？公主殿下。”
王卓君松开抓住刘歆衣摆的右手，从怀里掏出两页叠好的纸双手递给刘歆：“给外祖您的。”
“我的？”刘歆疑惑地接过王卓君递来的宣纸。将折叠的纸打开后，就看到上面用表格列出的提案。
他仔细地看了许久，蹲的腿都有些发麻了，才缓缓站起身，弯下腰正视王卓君：“殿下，这是您写的吗？”
王卓君骄傲地扬起下巴，挑了挑眉：“那当然。”
刘歆怔忪了片刻，却露出一个复杂的微笑，直起身时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呢喃：“可惜了，怎么偏偏是个女子呢？”
王卓君没有听到这句话，但今日一直跟在王卓君身后的香月听到了，应该说以她的耳力，听不到才奇怪。
她暗暗皱起眉头，紧张地看了眼王卓君，确定她没有听到，才暗暗瞪了眼刘歆。
真是的，要不是看在他是公主外祖父的情面上，她非给他点教训不可。
刘歆将这份提案耐心折好，却拉着王卓君的手温和地问道：“是石渠阁给你出了什么难题吗？跟我说说，外祖替你撑腰。这份提案很好，不过现在用它还不合适，我先帮你收着。”
王卓君拉着刘歆的手，两人一同往沧池那边的园子走去，避开了熙熙攘攘的百官。
两人一边走，王卓君一边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跟刘歆讲了一遍。
等在沧池边的回廊上坐下，刘歆撸了撸胡须，重新看向对面坐着的小姑娘，怎么看都觉得实在是聪明。
刚才她讲的那番话，条理清晰，思路明确，别说对一个女童，便是有些成年人甚至都无法如此清晰地对一些事情做出准确的表达。
这也难怪向来对子孙并无偏宠的天家会这么中意她，甚至对年仅五岁的她加封公主，并委以重任。
刘歆听完经过后，轻笑道：“这事儿只需要跟我交代一声，我便能让人还回去，不是什么大事儿，况且你不是也说了，那些世家送来的古籍也没甚稀罕的，实在不值得让人眼馋。”
王卓君用力点点头，赞同道：“他们才不舍得送什么压箱底的宝贝，都是些普普通通的孤本，石渠阁藏着的书卷都不知是那些孤本的几倍了。”
“可不是呢？一个个可真是目光短浅之辈。”刘歆笑得有些讽刺，之所以收起王卓君的那个提案便是因为，他本就觉得那些人配不上修书的工作。
他摸了摸王卓君毛茸茸的脑袋，手感很好，忽然好奇道：“你平日和你大父如何相处的？”
王卓君耸耸肩：“我最近工作很忙，没工夫跟大父相处。”虽然她最近还住在王莽寝殿的旁边。
刘歆眸光渐深：“造纸术、印刷术、信号弹，你已是了不得的大匠了。”
“大将？”王卓君听岔了，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声。
“工匠的匠，听过公输子吗？”刘歆问。
“不知。”王卓君有些不好意思，她对历史除了刻意查过的西汉历史外，知道的都是影视剧里那些耳熟能详的人物。
“名曰公输班，春秋战国时期鲁国人，所以世人常称他为……”